《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写于一九三三年至一九三四年初。
这篇作品如沈从文的其他湘西作品,着眼于普通人、善良人的命运变迁,描摹了湘女翠翠阴差阳错的生活悲剧。
诚如作者所言:
“一切充满了善,然而到处是不凑巧。既然是不凑巧,因之素朴的善终难免产生悲剧。”
《边城》为何而作
小说起笔于1933年,最初连载在《国闻周报》上,1934年由上海生活书店出版发行。
当时的中国社会一方面饱受内忧外患的煎熬,一方面也在由农业社会艰难地向着现代化工业化努力转型。
处于变革和动荡环境下的民众,在追求新事物新思潮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展现出了许多人性中的阴暗面。
因此,沈先生创作了这部充满爱与美的作品,希望通过颂扬传统劳动人民朴素的品德和情怀,呼唤现实中迷茫的一代回归人性的本真,颇有些陶渊明唱“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意味。
在沈从文的心目中,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的农人和兵士,是最可亲可爱的人。
他评价他们“质朴、勤俭、和平、正直,生活有些方面极其伟大,有些方面又极其平凡,性情有些方面极其美丽,有些方面又极其琐碎”。
于是他说他要用“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于人性的人生形式。
借重桃源上行七百里路酉水流域一个小城小市中几个凡夫俗子,被一件人事牵连在一处时,各人应有的一份哀乐,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
什么样的感情,一生去等候
要怎样的一份情感,才值得用一生去等待呢?
看书的人也许不明白,但写书的人一定明白,书中的人物一定明白。
翠翠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刚刚开始憧憬“爱情”这种神秘的情感。
她所想要的,不是富贵的家业,不是显赫的地位,她所期盼的,不过是自己喜欢的人能为自己唱三年零六个月的情歌,而自己就能在歌声的伴随下,在美丽的梦境里遨游。
书中这样描述了翠翠听到二老的歌声后的感受:
“……我昨天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像跟了这声音各处飞,飞到溪悬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得到了虎耳草,我可不知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谁去了。我睡得真好,梦得真有趣!”
这样的寥寥数语,就把一个沉浸在对爱情的美好幻想中的女孩的形象勾勒出来了。
在《边城》里,一切都是简简单单的。爱,或者不爱,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
就像大老,喜欢上了翠翠,于是直接去向祖父说明:
“老伯伯,你翠翠长得真标致,象个观音样子。再过两年,若我能有闲空能留在茶峒照料事情,不必象老鸦成天到处飞,我一定每夜到这溪边来为翠翠唱歌。”
而二老就不同了。翠翠与他是有过巧遇的机缘的。就在端午节的晚上,翠翠久等祖父不来,却遇上了捉鸭子回来的二老。
短短的几句对话,在翠翠心中留下的印象却是深刻的,每每想起,都会让翠翠突然地沉默下来。这样的情感,就应该是爱了吧。
一份同样的感情是明明白白地存在于两人的心底了。并且,一旦存在,就不可动摇了。
纯真背后的气性
《边城》的善良纯真,好在不脱野气。
性格纯真的人,往往带点鲁莽与执拗。《边城》里的人就是善良纯真到耿直骄傲的地步——于是情节全出来了。
《边城》里发生的一切冲突,并不是有哪个角色是坏人。
恰好因为所有角色都善良纯真,才出了矛盾。
翠翠是纯真善良的,但也有点野。初次见二老时,以为二老要调戏她,就骂他“你个悖时砍脑壳的”。
爷爷是纯真善良的,但也有点野。他一辈子都在想为翠翠谋幸福,有点狡猾,有点妩媚,且一旦觉得被人看不起了,就会沟通有问题。
大老是纯真善良的,但性子有些执拗。觉得自己输给二老了,就赌气离开了。
二老是纯真善良的,甚至肯替大哥唱歌求爱,以得个光明磊落;但他一旦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大哥,就走了,不肯回来了。
二位青年的父亲顺顺是纯真善良的,但性格也有些拗。因为儿子死了,难免口气重了,才让爷爷觉得郁闷。
支撑《边城》里所有人性格的,是一口纯真之下的骄傲,一点气性。
淳朴的渔夫也会念叨并炫耀交好的妓女。淳朴的爷爷也会贪一口烧酒。淳朴的翠翠也会骂人。
大家都多少有那么一口气,那么一点儿,人味。
这种劲头和气性,才是小说的根本。
这也是结局真正巧妙的地方。到结尾,顺顺已经接受了翠翠这个准媳妇,翠翠也已经明白了一切。只等二老回来。
阻碍二老回来的,是一口气。
一旦哪天,二老对翠翠的爱,终于胜过了对哥哥的歉疚,他就回来了。
当我们为不能得到更多深感焦虑时,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崩溃时,在各种价值观的碰撞中迷失自我时。
不妨看一看《边城》,感受田园牧歌式的美好生活,寻求心灵的慰籍,然后重拾信心,怀着无限希望,“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
迷途未远,归去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