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亭读书|《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没有自由的时代,何来真实的自己!

一个制衣厂女工想要到一个出口服装能到达的美丽国家去,于是在出口衣服里塞进了通讯纸条,期待有外国男人来接应她。
 

被人告发后,她连续三天被传讯。
 

随后工厂里出现了第二批纸条,她因此被解雇。从此必须定期接受警察的传讯。
 

小说以某一次被传讯的日子开篇,“我”乘坐有轨电车去秘密警察那里接受审讯,一路上再次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如何被人告发直至被解雇,失败的婚姻,身边的小人,亲密好友如何惨死,父亲如何背叛母亲……
 

最后意识到唯一剩下的幸福——与爱人的平静生活也一直被监视、被打扰。
 

“幸福的失败完美无缺地奔跑着,使我们屈服了。”

 

《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中的女主角相当的纠结,在这个集权体制中,她的尊严被赤裸裸的羞辱着。
 

因为她想要却没有能力逃脱,在这里只有顺从且麻木的人能过获得特种“尊严”,当然也无非是平静的活着,即使这种“尊严”也是有代价的。
 

你不能乱说话、也不能胡乱思考,这样你才能拥有这种“尊严”的生活。
 

因为政府垄断了所有的生产资料,被踢出这个体系以后,你基本没有生存的资本。
 

更可怕的是,从女工不堪回首的回忆中,我们看到普通人堕落的生活,父亲想成为当兵在外的儿子与儿媳性交、家族内强奸已婚妇女的现象比比皆是、女儿想成为亲生父亲的交欢对象、有姿色的年轻女子几乎是公用物品……
 

女工的回忆是支离破碎的,因为里面的痛苦太多,是任何有感情有尊严的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从中我们更深刻的体会到专制体制的残酷性还表现在。
 

人们在没有了政治、思想和言论自由的长期重压之下,会选择更加没有羞耻的生活来麻醉自我、毁灭自我,这人性的整体堕落和崩溃。

反思集权体制下个体的尊严是一个相对沉重也敏感的话题,幸好时代是在进步的。

 

在《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里作者开始了更加明显的内省:“说那些我已经养成习惯的东西对我有用,那是要求过高了。
 

它们有用,但不是对我有用。
 

一些东西,它顶多就是过日子的那种生活。

 

人们对此不应该指望自己获得脑袋里的幸福。

 

对生活可以谈得很多,对幸福没什么好谈的,否则它就不再是幸福了。

 

甚至连人们错过的幸福,也是经受不住谈论的。
 

在那些我所养成习惯的东西那里,涉及的是日子,而不是幸福。”
 

幸福指的是精神上的餍足,而在集权统治之下,没有幸福,只有日子。“胡桃和那件仍在生长的衬衣,只是在额外地制造恐惧。那又能怎样,如果一个人只能够制造恐惧,为什么还希望制造自己的幸福呢。”
 

胡桃与衬衣代表了怯懦,虽然有思想性的觉醒,却无法有行动上的抵抗,最终甚至会消减对幸福的渴望。

由社会的感知更加转向内心的体察预示着米勒在创作中思想纬度的扩展,当然,她隐晦的意象表达也再次把矛头对准了集权统治。
 

待宰割的,毫无反抗之力的绵羊,代表了整个国家民众的状态,而无法置身事外又不得不冷眼旁观的“我”无疑成为了异类,由此小说也带出了名字中的寓意: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
 

我们所有的人每天面临着饥饿,营养不良,关于饥饿,只写了一句“他的裤子里没有屁股……”;
 

这个国家所有值钱的资源与物质,被苏联平等的交换去了;我们不仅学会了撒谎,还习惯了撒谎,只为了多得到一份肉面或者衣料;

 

爷爷莫名其妙的被送了劳改营,房屋被没收;“我”的第一个男友为了表达对“我的的爱,在胸口纹刺了穿心的玫瑰,却差点把“我”从大桥上仍下去,当第一任男友把“我”抱起,让头朝下看着流动的河水产生的死亡恐怖一直伴随着“我”的生活和幸福;
 

“我”的第二任男人则是酗酒,喝的酩酊大醉在一次飙车中去了天堂;根据在这个国家结构中的地位和权力等级,从抵挡到高档的小车被科学理性的分配;
 

“我”还在是个小姑娘且读书期间,亲眼看到了父亲与“我”同龄的一个女孩子偷情交欢;“我”的闺蜜莉莉把她自己给了她继父,因为人长的非常标致与动人,几乎所有的男人想得到她的肉体,利用各种手段,最后在与一个所谓爱着的老男人在追求幸福与生活的过程中,在离自由一步之遥的边防上被年轻的边防哨兵枪杀了。
 

“我”闺蜜的尸体则被野狗陶空了;最让人惊奇的,是“我”亲眼遇见了父亲与同龄同校同级的女子偷欢后,竟然想取代这个女子而作父亲的情人。
 

“我”的在被传讯中回忆着“我”的生活,最后“我”发现对工厂里的“我”来说,命运并不在“我”自己手中,而是早已被“决定”了的,这个决定就是被无孔不入的秘密警察们所掌握着,被强迫为这个国家献身。

 

当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与生活的时候,“我”像所有的人一样,精神找不到归属感,道德生活被数字代替,生活与幸福被国家安排和计划,只剩下麻木的肉体。

 

“我”确实总与世格格不入,但与其是说是与当时的世俗格格不入,还不如说“我”是一直有勇气保持思想与生活一致的人,是勇敢追求幸福的人。
 

但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我”的生活与幸福被秘密警察的传讯给隔断了,他们强迫“我”丧失自己的完整人格。
 

生活被现实撕裂了,但是“我”为了人格的完整,依然在用微不足道的力量抗争着秘密警察。

 

“我们曾经是少数人,但我们许多人留了下来。”


在那个没有自由的时代里,又有多少人能认真的坚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