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呼喊》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典文本,是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力作。
小说描述了一位江南少年的成长经历和心灵历程。
《在细雨中呼喊 》的结构来自于对时间的感受,确切地说是对记忆中的时间的感受,叙述者天马行空地在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三个时间维度里自由穿行,将忆记的 碎片 穿插、结集、拼嵌完整。
这是一本关于记忆的书。
孙光林作为故事的出发者和回归者,由他推而及上的三代家庭以及由他扩而横之的朋友生活。
余华在序言里说:
柔弱的母亲如何完成了自己忍受的一生,她唯一爆发出来的愤怒是在弥留之际,那个名叫孙广才的父亲又是如何骄傲地将自己培养成一名彻头彻尾的无赖,他对待自己的父亲和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对待自己的拌脚石。
他随时都准备踢开他们,他在妻子生前就已经和另外的女人同居,可是在妻子死后,在死亡逐渐靠近他的时候,他不断地被黑夜指引到了亡妻的坟前,不断的哭泣。
孙广才的父亲孙有元,他的一生过与漫长,漫长到自己都难以忍受,可是他的幽默总是大与悲伤,还有孙光平,孙光林,和孙光明,三兄弟的道路只是短暂地有过重叠随即就叉向了各自的方向。
孙光明第一个走向了死亡,孙光平以最平庸的方式张长大成人,他让父亲孙广才胆战心惊。
当我敲下这几句话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孙光明丢下两只篮子洋洋自得地走向死亡,孙光平挥着菜刀不要命似的追打着拿着鱼叉王家的儿子,那个无赖的父亲捏了儿子相亲女家的屁股,被别人一脚揣下楼梯,朝我滚过来,然后我和孙光林与老爷子邂逅在南门口,一起看到了烧毁孙家的那一场大火。
这些情节不需要再去翻阅与回忆,就像是我所熟悉了知的一个家庭,鲜活的生活在过去的时光里。
曾经与朋友谈论过苏童与余华,苏童的文字如同是在阴森的老房子里看到一幅描金的大红缎面,他的悲伤浸淫着大雨过后菊花腐烂的气息。
而余华的人群是生活在土地之上的命运,悲凉无奈却也透露出丝丝的柔和,如同台风过后一片狼籍短枝残砾的地面,你却知道阳光会暖暖的照耀这片重新而立的土地。
书中云集了他“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感受和理解”,这本小说不同于《活着》的凄苦无奈,更有别于《兄弟》的粗张荒诞,展现出更多的是琐碎、细腻、平静的特点。
书中众人的命运,就好像绵绵的细雨,雨至之前,阴云密布,雷声隐约,似有倾盆之势,叫人彷徨无措;没料想雨至之时,自云层跌落的却是轻柔的细雨,如温软的手,如低吟的歌。
我们不由得放松下来,为逃脱瓢泼骤雨侵袭的命运而感激苍天。正如无数坎坷曲折的命运在面临绝境之时,突乎出现的峰回路转一样。
但同时,零散凄凉的记忆却也像漫天飘扬的细雨一般,飘忽而至。
细雨宁谧,众多不安的往事在细雨中发出呼喊,让人感到仓皇无措,“再也没有比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声更令人战栗了,在雨中空旷的黑夜里”,不甘顺服于命运,不甘被遗忘的记忆在细雨中汹涌着,挣扎着,呼喊着,使原本和缓轻柔的细雨竟生出了凄清荒凉的气氛。
细雨绵绵,好像命运对众生开出的残酷的玩笑。雨至前的惶惑挣扎,雨至时的无拘自由,放任或欢欣或痛苦的记忆纵情流淌、呼喊,好像我们能将生命重新洒脱不羁地活过...但实际呢?
人生的细雨绵延不绝,也自有其柔刚并济之处——它无声中便浇灭了许多呼喊中裹挟的感情:曾经的不甘、无奈、悔恨、怨怼,当然,也连带着那些美好、憧憬、追求和激情。
事实上,很多在细雨中呼喊的生命最后都平静了、沉默了,就像故事中的孙有元,少年时代敢手持老爹僵硬的尸体对抗整个当铺的人,晚年面对儿子无理的责骂却谦卑胆怯;
孙广才在变成无赖的道路上勇往直前,面对父亲妻子不孝又不忠,当两个亲人彻底消逝时,他终于悔恨地,喃喃着哭泣了;还有孙光平、冯玉清、李秀英...甚或现实中的许多人。
仅有少数人选择了在暴风骤雨中激烈地对抗命运,向死而生抑或力竭而死;更多的人,选择了留在人生的细雨中。
不是每个人挑战命运时都勇于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文中有句话极其精辟:生命在面对消亡时,展现了对往昔的无限依恋。
而我们对自身生命的依恋往往超过自己的想象。
活着就意味着要经历自己的命运。
命运并非千回百转,它的不可预知性让我们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待,但它的可怖在于当这种期待被残忍的现实逐渐消磨殆尽之后,随之而来的漫长的忍受。
忍受不满,忍受分歧,忍受许许多多的不尽如人意,直到将苦难淡化为天地间、记忆中的一缕微风,能在细雨中自由穿梭——最终,我们被现实同化,归于平静。
我们的确曾在细雨中纵性呼喊,只不过渐渐明白,也许平静地漫步细雨,平静地回望自己的来时路,才是最明智、最坦然的作法。
“我”的记忆坐落在小村南门和小城孙荡,几十年的风雨变迁,借助周围的人事景物,似水流年随着思想的成熟和情感的积淀愈发明晰。
在叙述的过程中,今天的“我”虽然为叙述者,但并非叙述的主体,今天的“我”隐匿或缩略在昨日遥远的男孩体内。
如油滴浮于水面,男孩一直隔绝于周围的世界。家人与邻人发生争执,达到拔刀相向的地步,作为家庭的一员,男孩呆在池塘边冷眼旁观,村里人(包括邻人)无不视其为世上最坏的人,当时男孩不足六岁。
六岁到十二岁,他随着养父来到孙荡,城市里他时常扮演局外人的角色,这点突出地表现在他的朋友之少,交友之艰难已经面对大人默默地反抗上。
十二岁养父自杀,多病的养母又不辞而别,孩子借钱独自回到南门。
乡音已改,男孩已被城市异化,决定了他将在南门处境尴尬。
这个境况一直维持到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而同时另一种隔绝又将萌生。
当与周围不相容时,我们采取低声下气是妥协、绝望地死去、还是直面现实守据内心?
男孩选择了后者,成为孤独的人和清醒的异族。
什么是最大的胜利:那就是活着,仅仅是活着,也许只是为了活而活着。
在这个结果里,一切的过程都暗淡了,它使得人有了希望,尽管它也使得人没了性格;
它胜过了世事的变幻,也超越了理想的崇高。